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笑雲


  天上有好多雲,有白雲、有黑雲、有烏雲,但是惟獨那朵我屬於我的雲,會笑。


  笑雲是皇宮中的一介男寵。在他第一次遇見皇帝時,他就愛上了這個威武的男人。

  身為男寵,他卻是一名清倌兒,因為皇帝只當他是玩具,玩玩就好。然而不僅是他,連後宮所有的妃子都是這般,久而久之,形成了強大的怨氣。

  笑雲對名利沒興趣,他只想要就這麼遠遠的望著心上人,然後哪天從娘娘那兒撿個被丟棄的小皇子來養,他就心滿意足了。


  
  沒想到後宮叛變,眾臣連結後宮的勢力將皇帝給壓垮了,一名忠臣引領笑雲,希望他能幫助皇帝逃生,而自己則帶著妻小趕緊逃離。

  笑雲帶著皇帝來到了京外的一處小村莊,從此定居了下來。生活一開始是困難的,但他們過得很充實、很快樂。日久生情,在平淡無華的生活中他們擦出了愛情的火花,綿密的情感纏繞在指尖,月下老人笑看世塵,有情人終成眷屬。

  笑雲能不再換他陛下,而改成「無華」,軒轅皇帝也漸漸在他面前展露笑容,總是摟著笑雲的腰,咬著他的耳垂,喃喃著「雲兒、雲兒」。

  轉眼間就是兩年,某天笑雲撿到了一名棄嬰,喜愛孩子的他自然歡歡喜喜的把可愛的小男嬰帶了回家。但是無華卻不開心了。要知道這成天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小天使,根本就是惡魔!看看看,雲兒光為了這小娃兒的吃奶問題就操勞的瘦了一圈,他看的那個心疼啊,忍不下心再把疲勞的雲兒抓下來好好疼愛一番。

  於是在欲求不滿的情況下,無華爭風吃醋地差點跟不滿五歲的娃兒打起來,笑雲本還看不懂為啥無華都一臉大便,現在總算懂了,因此經過笑雲一夜主動的翻雲覆雨,無華自然不再吃味,也開始幫忙起照顧孩子了。人也跟著神清氣爽。

  孩子跟著無華姓軒轅,名紹,一個漂亮聰明又年笑雲的孩子。

  時間眨眼又是五年,無華受到許多前朝廷忠臣的鼓舞,再次起兵,欲返京奪回皇權,消滅專制武斷的昏君,以及混亂的朝廷。

  笑雲不希望他走。這一去就是好幾年,說不定沒機會團圓。身為賢明皇帝,那擔在肩頭上的責任自然是沉重的,他不希望無華活的這麼辛苦,但是卻阻擋不了無華熊熊燃燒的鬥志。

  「那麼答應我,無論如何,只要活著,就有希望。就算失敗了,也請你回來,我會永遠守候這裡,這裡是你永遠的避風港。」

  於是皇帝出征了。留下了他,沒有回頭。

  沒多久,村裡出現了一批奸商,在村外蓋起了娼館,並強迫笑雲下海。笑雲自然是不肯。但他們卻將僅僅九歲的軒轅紹抓到笑雲前面,威脅道:「你不做,那就他替你做!」

  笑雲只好婉求他們,讓他做。





  時間匆匆再過十年,笑雲不再年輕,卻了館裡的紅牌。

  軒轅紹變得叛逆,常常把笑雲所有的錢拿去買醉、買春、買酒肉朋友。笑雲怕孩子錢不夠花、怕孩子凍著、怕孩子餓著,他努力接客,努力賺錢,換來的,卻是兒子的一句怒吼:「我不稀罕你的骯髒錢!」

  笑雲總是在兒子離去後流淚,所以軒轅紹從來沒看到,看似堅強的爹爹,流淚的模樣有多麼悽慘、多麼悲傷、多麼……引人旺盛的虐待慾。

  然後,皇帝凱旋歸來,以微服的名義溜出宮,準備接走笑雲和軒轅紹。但是他看到的卻是笑雲偎在不同的男人身上,臉上笑得好假,卻不阻止在他身上遊走的狼爪。

  他感到氣憤。不說二話的帶走笑雲,進到娼館裡的房間,暴虐似的侵占他思思念念了十年的身體。然後,他看到笑雲笑了。不同於對客人的笑,那是他熟悉、他最愛的笑容,然而怒火沖毀了理智,他只知道笑雲將它當作了買春的客人,他更殘忍的虐待笑雲,直到那笑容徹底碎裂,他都沒察覺。

  無華將笑雲從娼館裡贖了出去,繼續無止盡的凌虐。征戰多年,他想過好多、好多重逢的時刻,卻從沒過會是這樣的情形,期望越高,就摔得越深。笑雲亦是如此,只是沒有人察覺。

  幾天下來無愛的性事,無華幾乎是嫌惡地離開他的身體,無華雖然「抱他」,卻又沒有真正的「懷抱住他」,只是無止盡的虐待,和無止盡的悲痛。

  或許是十年來哭太多了,神奇地,笑雲哭不出來。

  兒子的侮辱、愛人的欺凌,笑雲覺得,堅持了十年的心,要崩潰了。而預感,也成真了。

  一次的刺殺行動,軒轅無華一時大意,在千鈞一髮之際卻無力阻止刺向自己的劍,笑雲沒有猶豫,立即衝上前,接下了這一劍。一劍穿心,但是笑雲卻感覺不到疼,因為無華終於肯抱住自己了,他覺得好開心、好幸福。

  「好溫暖……」血液不斷從傷口、從嘴裡湧出,但是笑雲還是好開心,因為無華在緊張,代表無華還是關心他的。

  「不要說話。」看這穿心的劍頭,軒轅無華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,心在抽痛,但這人卻笑得那麼開心,好像快要死了那般的開心,解脫般的開心。

  他發現自己在害怕。

  「不行,現在不說…沒機會說了……」

  「不要亂說,你不會有事的。」

  「華,好冷。」

  「我在這裡。」

  「華,你是來接我的對不對……」

  「嗯。」他感覺到笑雲的體溫在流失,笑雲的生命……也在流失。

  「我好高興……我終於等到你了。」

  笑雲的話讓無華錯愕的抬頭望向他。

  「華,我好冷……」笑雲用盡力氣地縮向無華,笑著說:「你抱抱我、親我好不好……」

  無華照實的吻了吻他染血的髮絲。心好疼。

  「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……」

  「不會,我不會了。」

  「不要再打我、虐待我了好不好……我好喜歡無華抱我,可是那種抱法太痛了,我不喜歡……」

  「不會再有了。」

  「還有好多東西……我好想跟你說……可是我沒力氣了……華…我好累,我睡一下好不好…………」


  「不要睡……雲兒,不要睡……」
  「雲兒雲兒雲兒雲兒雲兒……」
  「不要……」






  收到笑雲去世的消息,所有認識笑雲的村民都趕來送他最後一程,所有人哭成一團,讓鬱悶的軒轅無華感到不耐煩。

  然後有村民認出軒轅無華,將娼館的事、笑雲在暗中為了幫助他們而賣身給縣官的事通通全盤托出,讓無華聽得心中一陣絞痛,差點喘不過氣來。而聞喪趕來的軒轅紹正好撞見這段話,也不禁感到自責,堂堂八尺男兒也不禁落淚,衝到笑雲的遺體旁,痛哭失聲,不斷地懺悔。

  然而後悔喚不回逝去的人,這是人人都知道的,但他們仍然不斷的對笑雲道歉,因為他們對笑雲付出的太少太少,欺凌的卻是那麼的多、那麼的多。
  




  
  回到皇宮後,軒轅無華建造了一座冰窖,名叫笑雲殿。他將笑雲的遺體存放在裡面,而皇后的位置,直到軒轅紹繼位,都一直不曾有人攀上過。因為有資格坐上這位子的人,已經無法登座了。

  軒轅無華也沒有再納妃,但他不覺得寂寞。

  每天到冰窖的時刻是他最開心的時候,他會看到在睡覺的笑雲,雪白的肌膚雖然毫無生氣、毫無溫度,但是看著笑雲,他總會覺得,好像多換他幾聲「雲兒」,那長長的眼睫毛就會動呀動,然後迷濛的雙眼會從眼皮底下出現,傻傻的對自己一笑,笑雲總是會糊塗的對他說一聲「早……」又繼續縮回自己的懷裡,睡覺。

  暖暖香香的身子是無華的最愛,他會藉著這個時候多吸取一點老婆身上的香氣,他將那視為芬多精,因為好香好暖好幸福。

  軒轅無華抱著冷冰冰的笑雲輕輕的笑著,他的笑雲,他美麗的笑雲,卻葬在他的手裡,因他而亡。

  他總是欺騙自己,笑雲會醒來的。留住他的軀殼,為的,就是蒙騙自己,他會醒過來,會大罵自己都這樣對他不好,會撲到自己懷裡哭,會破涕而笑,會說話、會親吻、會回應……如果不這樣,他覺得自己會被無盡的自責與悲傷給壓垮。

  當初給予笑雲的傷害全都加倍在他身上了,但他無悔。這是他活該,但他還是希望,將來下了地府,能有機會,再……見笑雲一面。



   會笑的雲兒,我的,雲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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